别样奇葩

——作家尚建国和他的系列长篇小说《上帝变脸》

新娟  瞿菲

1、神出鬼没的上帝挥挥手，笑了。之后，就迅速变脸了。

2、刚刚由小学升入初中的尚建国趴在课桌上，像全班所有的同学一样，在歪着小脑袋想着一串串词儿，很快，一篇短小的作文在他的笔下渐渐成形了。尚建国一点也不知道，他的班主任曲老师站立在他的身后，一直在盯着他的笔和他笔下的文章，细看着，并时不时地点着头。作文完成后，曲老师突如其来地叫了尚建国的名字，让尚建国上到讲台上，去读一读他的作文。尚建国蒙了，不知曲老师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安排。

3、上帝向尚建国露出了笑容。一连串的意外变化随之而来，尚建国的这篇作文，让他交上了好运，如同开启了人生最初的一扇门，跨过这道门，尚建国成了他们班的班长，并在全校都有了小小的名气。他的那篇作文，后来还被贴了出去，精彩之处，被老师画出了许多密密麻麻的红圈圈。就是这篇可圈可点的作文，成为了引人注目的范文，吸引了全校师生围观的目光。

4、在众多的目光中，有一束目光是最明亮，也是最美丽的。那是尚建国的同班同学，也是他们班上的学习委员——胡美涓。此后，学校只要组织文艺演出，就会让尚建国来执笔，写一些串词或是脚本之类的东西，为演出增光添彩。尚建国俨然成了一个小萝卜头似的编剧角色。

5、六年的中学时代结束了，在高中毕业的最后一天，尚建国收获了他人生的第一份爱情。由于尚建国文笔好，写东西如行云流水，老师就安排尚建国为班上的同学写毕业鉴定，并让胡美涓在一旁协助，抄抄写写的。教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了，太阳已然偏西。激动且亢奋的尚建国，突然冲着胡美涓低语道，胡美涓，你的照片能给我一张吗？胡美涓一下子从座位上跃了起来，冲到教室的窗子跟前，久久地站立在那儿，眼睛里满是惊慌和恐惧，还有隐隐的喜悦和兴奋，是一种水火交集的极其复杂的眼神。多年后，尚建国曾经写过一篇散文《初恋的眼神》。在高中毕业最后一天，在夕阳西下的光影里，胡美涓后来微微颤抖着嗓音道，好吧，尚建国，你晚上去我家里拿照片吧。窗外的学校操场上，不少的学生正在打篮球。或许是有人远远地起跳，猛地一压手腕，漂漂亮亮地投中了一个三分球，激烈的掌声和笑声立马轰然响起。

6、尚建国得到了爱情的同时，却得罪了学校。学校一片哗然，老师们的头摇晃得像拨浪鼓似的。真是没有想到，如此优秀的学生，却隐藏得那么深，早恋，这危害很大啊。于是，一个好榜样，从此成了坏典型，受到唾弃和鄙视。富有戏剧性的是，高考的时候，尚建国和胡美涓双双考入相当不错的大学。他们曾经就读的中学在宣布这一喜讯的时候，也不无遗憾道，要是他们没有早恋的污点，就完美了。台下面的学生队伍里，有人在小声嘀咕道，就是因为爱情，给了他们动力，他们才会那么出色啊！榜样的力量，有时候是说不清楚的，就像汽车打开了大灯，在给前进的道路上带来光明的同时，也会制造出一大片阴影。

7、尚建国考入了华中师范大学中文系。在上大学之前，尚建国实际上已经在地方的小报小刊上发表过几首小歪诗，还结识了几个当地的诗人作家。在尚建国去上大学的前夕，那些朋友还用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口吻，发出过一比高下的挑战，道，尚建国，你去读四年大学，我们就读社会大学，看看我们以后谁能出成绩！到了大学之后，在浩如烟海的中外文学史中泅游了一番，尚建国看到了自己的渺小与苍白。此时，他不再动笔写什么歪诗了，而是畅游在李白、杜甫、白居易等等这些大诗人的不朽诗作之中，同时，也阅读了大量的古今中外的文学名著，像一个吸血鬼似的，从中吸取着养分。尚建国曾一边看书，一边在街上行走，走遍了武汉三镇，还撞过电线杆和行人，还有一次，撞到了一个小汽车的车门上。小汽车没事，安然无恙，尚建国却被撞了个鼻青脸肿，哗哗流淌的鼻血将他手上的书都染红了，宛若用红绸缎包裹了一般。

8、尚建国也曾一边看着书，一边跟胡美涓谈恋爱。胡美涓读的是数学力学专业，在武汉的另外一所大学里上学。恋爱五年之后，他们两个人分手了。分手的原因，让尚建国咀嚼和回味了一辈子，都还没有彻底理出一个头绪来。爱情变脸了，不再是夕阳之下那小鹿般惊心动魄的眼神了。

9、变脸的，不仅有爱情，还有许许多多的东西。譬如说，这个时候，尚建国更想成为一个满腹经纶的学者教授。于是，他报考了唐代文学方面的研究生，却是莫名地没了任何音讯，犹如泥牛入海。后来，尚建国被分配到湖北省襄樊市政府机关工作，做了一名公务员。

10、在政府机关工作期间，尚建国结婚生子，完成了人生一系列重大的事情。可是，他一直心有不甘。苦闷之余，尚建国又拿起了久违的笔，开始写诗了。写出来的诗，投寄出去，都先后在全国各地的报刊上陆续发表了出来。最让尚建国难以忘怀的是，他的一组诗投到了大型的《长江》丛刊上，一个完全不认识的诗歌编辑王维洲老师，从堆积如山的自然来稿中看到了尚建国的这一组诗歌《小城记事》，眼睛一下子闪亮了。后来，王维洲老师编发了尚建国的这一组诗歌，并配发了编者按，隆重推出了尚建国的诗歌。而这个时候，尚建国与王维洲老师完全不认识，是货真价实的陌生人。王维洲老师却在编者按里说，头昏脑胀的他，读着那些味同嚼腊的诗，昏昏欲睡，无意中看到尚建国的诗，脑子一下子清醒了，眼睛也亮了。

11、这是二十世纪八十年代的事情。二十世纪八十年代，是一个中国文学风起云涌的年代。还有一件事情，也是让尚建国终身难忘的。一天，尚建国收到了来自湖北天门小板镇的一个邮包，打开一看，里面全是零钱，从一分一分的硬币，到一角一角卷了边的纸币，加起来足足有将近二十块钱。钱币当中夹了一封信。信上写道：尚老师，我是一位初中一年级的女生，今年12岁，我经常在各类报刊上读到你的诗歌和散文，十分喜欢你的作品。这些零钱，都是我早餐节省下来的，我把钱寄给你，希望你用这些钱买些纸和笔，多写一些好作品……

12、要知道，在八十年代中期，将近二十多块钱，已经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了，更何况，是出自于一个农村小女孩之手。可以想象，这个小女孩是勒紧了裤腰带，不吃早饭，饿着肚子，才节省下了这些哗哗啦啦的大把零钱啊。二十年后的2005年，尚建国有一次去天门市，在途经天门市的小板镇时，忽然又想起了多年前的那一包可贵的零钱，于是，向同行的天门市文化馆的馆长文清说起了此事。据文清分析道，当初的那个小女孩如今有可能是在《湖北日报》当记者。当时，同车的一些文朋诗友们七嘴八舌地纷纷议论道，这种事，只可能发生在火热的八十年代，它是那一个时代的缩影，太珍贵了。一定要找到那个女孩。现在，已经是物欲横流江河日下了，到处都是坑蒙拐骗偷和吃喝嫖赌抽，再也不会有那种事情出现了。可惜的是，时至今日，尚建国也没找到那个遥远的小女孩和那颗遥远的心。

13、在整个八十年代，尚建国写了很多的诗歌散文，在《人民日报》《诗刊》《十月》《花城》《星星》诗刊《诗歌报》《诗林》《作品》《长江文艺》《绿风》诗刊等等报刊上发表了大量的作品。这给尚建国带来了收获，也带来了灾难。有一次，尚建国在《湖北日报》上发表了一个长篇散文《泥土的儿子》，写了他接触过的几个襄樊市的市长们。当天晚上，尚建国的家门被敲响了，他被兴师问罪。尚建国当时百口难辩。

14、连一把手市长也开始敲打起尚建国道，尚建国，你是秘书，应该多看看报纸的头版，多学习学习上头各方面的方针政策，而决不应该把精力和时间放到报纸的文艺副刊上。不久，尚建国被下派到谷城县庙滩镇。在此后的一年时间里，尚建国目睹了山区农民的疾苦。官场的许多事情，也让尚建国看得心烦意乱。尚建国决意放弃仕途，不在那个漩涡里鬼混了。尚建国又重新回到了华师大中文系读研究生，并同时也放弃了诗歌。

15、断奶。1987年，尚建国放弃诗歌的时候，他的那种痛苦和难受的劲儿，跟小孩断奶的感觉相差无几。难过了好几个月之后，尚建国才渐渐走了出来。在此之前，尚建国酷爱诗歌，陷得极深，每天都要写上一首诗，惟有这样，心里才会舒坦，这一天才算是过去了。尚建国之所以要如此痛苦地放弃诗歌，一是他想突破自己，进入到一个新的写作阶段和新的写作境界；二是他这时的各种各样的人生况味与感受，仅仅用诗歌来表达，已经远远不够了。他想用小说的方式，来更加全面、更加充分地表现他心中的万千思绪。

16、研究生毕业后，尚建国在深圳海天出版社工作期间，经历了深圳的股票风潮，也经历了中国政治、经济和文化的风潮。在此期间，尚建国的许多朋友都纷纷出国了。尚建国本来也有机会出国的，但他自己却放弃了。小阳春一般难能可贵的八十年代就这样过去了，随着八十年代的离去，由于苦闷和彷徨，尚建国到最后连写作也都放弃了，下海扑腾起来，在此后的二十年里，尚建国九死一生，阅尽人间沧桑。看够了，笑够了，也哭够了。有些东西，尚建国找到了，有些东西，他永远失去了。

17、时间匆匆忙忙地流淌到了2011年。这个时候，尚建国在北京（他的祖籍在北京）已经工作和生活了十多年了，并早已离开了深圳，定居在了北京。在北京创办了中华人物网（http://www.zhrw.org.cn）的尚建国，依然是心事重重，眉头紧锁。回顾往昔，他虽然写过大量的诗歌散文，后来转而写小说时，也曾经先后在《人民文学》《红岩》《长江》等等刊物上发过一些小说，出版过八本书了。可他心里还是放不下一件事，那就是，他要彻底地回归写作，放下手里所有的事情，去专心致志地写一部他此生最想写的小说作品。2011年的年初，满怀激情的尚建国又再一次拿起了久别的笔，像拿起了一把锋利的快刀那样，创作出了三十五万字的长篇小说《文化商人》。长篇小说《文化商人》由作家出版社于2012年8月出版，上市发行。《文化商人》是尚建国恢复写作后的第一部长篇小说，也是一部十足的现实主义的长篇小说。

18、如果说，长篇小说《文化商人》是尚建国的一部试水之作的话，那么，继《文化商人》之后，已经构思和准备了二十年的尚建国，又开始了他的最新系列长篇小说力作《上帝变脸》的写作。自然探险，社会探险，心灵探险，构成了系列长篇小说《上帝变脸》最雄奇、最瑰丽、最诡秘的情节风景线。小说南北通透，从北京，到深圳，到香港，视野开阔，将是全面观察与透视当今中国社会现实生活的多棱镜和万花筒。小说既有着《西游记》一般怪异荒诞的外壳，更有着《红楼梦》一样深刻逼真的内瓤，应该说，将会是小说中的喜马拉雅山脉。要不是在下海二十年里经历了许许多多怪异的事情，系列长篇小说《上帝变脸》的面貌也不会是这个样子。究竟是个什么样子呢？譬如这样打个比喻来说吧，在尚建国的笔下，死神居然拥有着像变色龙一样长长的舌头，一下子就能把人给卷走了，连骨头渣滓末儿都没了。

19、如果说，从稚嫩的初中时代开始，尚建国就跟写作结下了不解之缘，那么，在他写作的年代和不写作的年代里，许多的事情都发生了巨变。电光石火，水土流失。爱情变了，友情变了，亲情变了。自然变了，社会变了，心灵变了。唯一不变的，就是变。再就是，尚建国的手里仅存最后一张王牌了。他要最终完成自己。

20、有人说，上帝死了。有人说，上帝没有死。月亮之上，有一张大大的人脸，那张人脸特别不经看。一看，就变。就这样，我跟上帝有了一个约会，也有了一个沟通。这话，是作家尚建国说的。尚建国说，这话，不是玩笑。当年的夕阳，依旧迸溅出一片壮丽的绯红，如血，如一个别样的奇葩，夺人眼目。一些潜能和神力，犹如看不见的巨手一样，力大无比，在改变着一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