民间收养网站游走法律边缘

    将“送养婴儿”键入谷歌，会在0.26 秒钟内搜到90 万条结果。其中，大多数信息来自民间收养网站。

    有别于《收养法》规定的严格程序，民间收养的一般流程是送养人在网上发布宝宝信息，领养人在与送养人谈妥经济补偿条件，并体检确认宝宝健康无忧后，便可完成交易。

    在这中间，收养网站就像一个不称职的第三方平台：只管发布信息，并不审查信息的真伪、合法与否。正因如此，收养网站的合法性引来不小的争议。

    调查：经济补偿多在二到五万间

    “收养金10 万！”这是王东给自己的宝宝开出的“价码”。

    今年30出头的王东是东莞一名普通的工人。因为经济条件一般，又是超生，他打算送养自己一岁半的儿子。“10万已经算保守估计了。母亲从怀孕到现在有一年多的时间没法工作，按月薪5000算就少挣了6万。另外，住院费、坐月子、奶粉钱等少说也要三四万。”

    当然，如此坚定要价 10万的毕竟是少数。在圆梦之家、孤儿网等民间收养网站，绝大多数送养人要求的经济补偿在2到5万之间。

    “多数送养人发帖时不会明说要多少补偿，等电话细聊时才会告知金额。但在收养协议中，经济补偿多以‘收养人自愿给予一定营养费’的名义出现。”家住潍坊的章女士称，她跟丈夫一直想领养一名女婴，但不少送养人张口就要上万元的补偿，这让她觉得很别扭。“说好听点叫收养，说难听点不就是交易吗，这跟贩卖儿童有啥区别？”

    章女士的话并无虚妄。 2012年，成都一男子网上发帖，送养自己一个月大的女儿，并收取领养人 2.5万元的补偿费。最终，成都市青羊区人民法院以拐卖儿童罪判处该男子有期徒刑5年半。

    记者在“圆梦之家”上看到，整个网站分收养区、送养区和代孕区。其中送养区最为火爆，每天有上百个新帖发布，里面充斥着“有偿送养”的字样。甚至有不少待产母亲，没等宝宝出生，便想有偿送养胎儿。

    “只要随便注册个账号，就能浏览、发布各类信息。谁知道对方是不是人贩子？”河北邢台的送养人朱丽告诉记者，她曾在“圆梦之家”发布过无偿送养的信息，当时打来电话的非常多，她跟丈夫初步确定了本省一名收养人。谁知百度了下对方的电话，竟发现他还发布过送养宝宝的信息。“ 现在想想都后怕，万一孩子落入人贩子手里，谁来承担责任？”

    记者在“圆梦之家”的简介中看到，网站成立六年来，已打击贩卖儿童机构 11个，有效制止被骗事件 70余万次。但这同时也意味着，每年都有上万条的虚假信息充斥其中。

    有偿收养有违法犯罪之嫌，收养程序基本不合《收养法》规定，加之网站方审核信息不严，这些都成为质疑民间收养网站合法性的焦点所在。

    民间收养不受法律保护

    济南市历城区民政局的工作人员告诉记者，根据《收养法》的规定，只有丧失父母的孤儿、查找不到生父母的弃婴、儿童和生父母有特殊困难无力抚养的子女才可作为收养对象。“而网上收养已远远偏离了这个范围，超生、未婚先孕、重男轻女等都成了送养原因。网络平台的出现使双方能轻松绕开监管部门，私下完成收养。”

    “ 但这种收养并不受法律保护。”工作人员解释道，未在民政局办收养登记，便意味着收养关系不成立，公安局无法给被收养对象办户口。“另外，还有一些送养人认为自己符合‘生父母有特殊困难’的规定，可以走正规收养程序。但实践中，民政部门基本不受理这类申请。毕竟何为特殊困难，是吃不上饭还是穿不上衣？并无统一标准。”

    这就意味着，通过网站促成的绝大多数民间收养，不受法律保护。“这也是收养家庭最担心的一点。”章女士说，“协议签了，钱也给了，万一送养人反悔要回孩子，我们也没办法。毕竟是不合法的事儿，谁敢声张？”

    更让收养家庭犯愁的是，未经收养登记，宝宝如何落户。有过成功收养经验的网友告诉记者，不少收养人在跟生父母商量好后，可以到派出所报案说捡到一个宝宝，并开具证明。然后拿着公安的证明到民政局办理登记。当然，里面难免要打点一番。

    事实上，就连网站的管理者也意识到这种尴尬。“圆梦之家”的创办者“离愁”就曾自封为灰色公益组织。“按照我国现在的法律法规，民间收养不能说违法，也不能说不违法，因为现在没有完全的定义，所以按照法不责众的原则，我们只能和法律打一下擦边球。”在“圆梦之家”的简介中，“离愁”这样写道。

    “无偿服务不能成为网站免责的理由”

    山东法策律师事务所主任张法水认为，以非法获利为目的，在网上出卖亲生子女的，涉嫌拐卖妇女、儿童罪。“但要严格区分民间送养和出卖子女并不容易，关键在于审查行为人是否具有非法获利的目的。因生活困难、重男轻女，私自送养子女并收取少量营养费的，一般属民间送养，不以拐卖妇女、儿童罪论处。但因送养导致子女身心严重受损，或有其他恶劣情节符合遗弃罪特征的，可按遗弃罪论处。”

    至于收养网站合法与否，则无定论。“他们其实就是在打擦边球。无偿、 公益、 经济补偿由双方私下议定并以自愿的名头出现，这些做法很难让人挑网站的毛病。”中国政法大学的李显东教授说，“但即便是无偿服务，也不能成为收养网站免责的理由。有偿、无偿只是决定责任的大小，一旦出现拐卖儿童等犯罪，平台管理者理应承担相应的法律责任。”

    也有专家认为，网络收养平台只要不存在贩卖儿童等非法行为，就该允许它的存在，但必须纳入政府监管中，并逐步实现规范化。